“阿爾納斯？”

她嘗試性地開口。

對方沒有回應她, 好像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似的：

“R星已經拿下。”

“下一個目標，中央研究院。”

“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——”

……

陸薔薇終於發現, 這短暫的互通只是單方面的。阿爾納斯並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可以被她聽到，而她的聲音也無法傳達給阿爾納斯。

說不失望，那是假的。

只是，零零散散，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湧現進陸薔薇的腦子裏。她雖然不是特別能聽懂，但也從只言片語中了解到，阿爾納斯的確是很忙，情況很是緊急。

甚至忙到一天下來，她都沒有聽到過他吃飯的動靜。

雖然阿爾納斯是無所不能的神，可陸薔薇卻是知道的，還在澄江市的時候，阿爾納斯每天最在意的事情，就是吃飯。

所以陸薔薇也每天變著花樣，想給他品嘗一些不一樣的美味。

然而, 阿爾納斯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, 所以沒有時間聯系她, 那也是理所當然吧？

連陸薔薇自己都沒發現, 她心頭不自覺松了口氣。

這麽多天以來, 阿爾納斯消失地杳無音信。

其實, 她也並不是真的就完全不擔心……有時候甚至她在心裏偷偷地想，要是阿爾納斯哪天有時間了，抽空給她嗯一聲，她就心滿意足。

現在好了，不止‘嗯’了一聲。

還能聽到他和別人的對話，知道他在做什麽。

陸薔薇的心情一下子就雀躍了起來。

雀躍到, 連自己還餓著肚子都忘記了，回家的路上忘記買飯，導致晚上九點鐘肚子咕咕叫著抗議。陸薔薇這才想起自己今晚忘記了吃東西，連忙給自己煮了包面充饑。

初冬的夜，天寒地凍。

陸薔薇窩在自己的溫暖的小窩裏，面前是用小鍋煮好，熱氣騰騰的面。

耳畔時不時響起來自阿爾納斯的聲音。

她突然就覺得，這個房間一點都不冷，也一點都不讓人感到孤獨了。

**

第二天。

城市的角落。

接到電話的時候，陸振風在麻將桌上正拼殺到眼眶發紅，所以一開始手機振動，他壓根眼皮都沒擡一下。直到手機一直固執地震啊震，震了快接近一分多鐘，他才不耐煩地接通手機：“誰啊？”

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，兩秒後，一個熟悉的聲音開口：“是我。”

“陸媛？”

陸振風楞住。她來找自己做什麽？

難道不是已經徹底回了她那個家，去做她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的大小姐了麽？

陸振風開始警惕起來：“別想找我要錢。”

上一次，托了那玉墜子的福，他狠狠敲了陸媛的那個富婆媽一筆，足足二十萬呢，他逍遙快活到現在都還沒花完。

陸媛的語氣很冷靜：“不是找你要錢的。”

陸振風：“那還能有什麽事？”

陸媛笑了笑：“給你錢，要嗎？”

“呦，終於有點良心了。”陸振風貪婪地舔著嘴唇，眼睛有些發直，“我說也是，好歹老子養你這麽多年，你發達了，不給我點意思意思，這說得過去嗎？”

“約個地方見面吧，這錢也不是白給你的。”

陸媛道。

陸振風面露狐疑。

不過還不等他開口再問，陸媛已經掛斷了電話。

下一秒，他手機收到個地址。

同桌的麻友好奇：“誰啊？”

陸振風嗤笑一聲：“沒誰，我閨女，要給我打錢呢。”

麻友們登時一陣起哄：“可以啊老陸，閨女都開始交錢了——”

“不懂事兒，早就該交了。”

“這麽一說今天不許走了，反正有你閨女兜底，怕個錘子！”

“誰怕了，你什麽時候見過老子怕了？”

陸振風美滋滋地點起了一根煙，煙霧繚繞中，身體漸漸和麻將館裏的烏煙瘴氣融為一體。

這場牌局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才散，他迷迷糊糊睡了幾個小時，醒來後發現，陸媛在短信裏催促他，似乎很是著急。

陸振風知道陸媛手裏肯定捏著不少錢，於是不敢耽擱。

爬起了身後，就按照陸媛給的時間地點，匆匆忙忙趕過去。

出乎意料的是，陸媛約在了一個街道。

連飯都不打算請。

陸振風臉一下子就臭了：“這就是你的誠意？”

陸媛也冷著臉，二話不說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支票來，寫著五萬。

陸振風眼睛立刻開始發直。

“這錢不是白給你的。”

陸媛說。

陸振風嬉皮笑臉：“你說什麽就是什麽，只要給我，啥都好說。”

陸媛上挑著眉峰：“要你做什麽都願意嗎？”

她這話其實問得多餘。

這麽多年的相處，她早就把這個陸振風了解地透徹。

他就是條給錢連屎都願意吃的狗。

“你先說說唄，那要是讓我殺人放火，我可不幹。”

“虧你還有點底線。”陸媛不客氣地評判著，然後話鋒一轉，“放心，那麽困難的事情找你我怕搞砸了，要你做的事情再簡單不過。”

她頓了頓，神色高傲又輕蔑：“你的親女兒陸薔薇元旦要參加一個表演，我不想看見她。不管你用什麽方法，你給我保證那一天，她不出現，這錢就是你的。”

陸振風在原地楞了兩秒，渾濁的眼睛十分呆滯。

看起來，好像是沒有理解陸媛的話一樣。

陸媛又不得不重覆了一遍。

他才恍然大悟般拍著手掌：“這個簡單！簡單！”

陸媛不動聲色：“如果成功，再給你另一半。”

陸振風傻眼：“啥意思，今天只給我兩萬五？”

陸媛搖了搖頭：“不，再給你五萬。”

“……”陸振風吃驚到說不出話來。

先給五萬，再給五萬，加起來可不就整整十萬了！

十萬這個數字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，陸振風當司機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幹活，一年也賺不了十萬，還要靠家裏老婆補貼。

而現在的陸媛一張嘴就是十萬……這個差距，簡直雲泥之別。

陸振風小而精明的眼睛骨碌碌轉了轉：“你不會騙我吧，就這麽簡單一件事，給我十萬？”

陸媛把五萬的支票伸手遞給他，勾起唇角：“沒錯。”

她早就想明白了，自己跟陸薔薇之間，最大的優勢，就是她有錢，而陸薔薇沒有。但偏偏這世界上，有錢就可以辦到的事情，又太多了。

陸家的錢多得她花十輩子都花不完，區區一個十萬，甚至百萬算什麽？

她樂意撒出去，當餵狗了。

只要能讓陸薔薇不順。

至於為什麽找上陸振風呢？一是這個人她了解，二是，就算這個陸振風再怎麽糟糕，那也是她陸薔薇的親生父親。

被自己親生父親背叛的感覺……想必，很是愉快。

“這事兒不要洩露出去，我們合作，以後還多的是你賺錢的機會。”

陸媛高高在上的說。

陸振風咧開嘴笑，把支票往衣服口袋裏藏緊，連聲應和：“放心放心，這種小事兒，我分分鐘就辦好了。”

看這陸振風那副熟悉的見錢眼開模樣。

陸媛覺得，事情辦妥了。

但阿諾德卻不太讚同：“你確定你要找這麽一個人？”

陸媛堅持說：“如果找陌生人，成功的概率只會更低。”

陸薔薇那麽機靈，又如此有心機，只有她身邊親近的人才可能絆住她的腳步。而在這些可能的人中，唯獨只有陸振風，是可以用錢買動的。

阿諾德說：“我總是覺得，不太保險。”

事實上，除了不保險以外，他還覺得陸媛的手段太輕。只是一個普通的表演，能對陸薔薇產生什麽實質性的打擊？

但這些話阿諾德並沒有多提。

他也清楚，只有讓陸媛再受到打擊，他的話才會更有力度。

於是，他只靜靜地等待著結果的到來。

**

很快，到了元旦晚會那天。

這一天剛好是假期的前一晚，外中上下，連高三都提前放假了。

所有學生坐在學校的大禮堂裏，歡心等待著晚上精彩的表演。據說，今天晚上的表演很特別，有校花陸薔薇的開場鋼琴獨奏。

經歷過之前宣傳片全校刷臉，陸薔薇已經儼然成為了外中的顏值代表。

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名字，也知道她的故事，但是沒有親眼見過她。

今天聽說她做開場，不少一心學習的學生都翹首以盼，就等著看晚上的演出。

然而後臺。

莊青和幾個負責晚會秩序的老師學生們焦頭爛額。

“都幾點了，怎麽還不到？”

“不會路上出什麽事情了吧？”

“不應該啊，之前還好好的，跟我說她只是去換套服裝，彩排一下。”

“有人在琴房找過沒？”

在後臺給老師們打下手的郝月然也急了：“我去找。”

莊青扭頭，一臉著急：“快去快去，這孩子手機也沒開機，我懷疑她有可能練忘我了，手機關機沒看到時間。”

郝月然顧不得解釋說陸薔薇不是那種不靠譜的性格，慌忙放下手裏東西就出門找人了。

另一個老師看了眼手表：“要來不及了，要不讓其他人的節目提前？”

莊青正要說不太好，因為陸薔薇做開場是已經提前預告了很久的，而且道具也擺好了。這時，一直在後臺候場化妝的陸媛突然轉過身來，用所有人都能聽得到的音量，說：“她的曲子我也會彈，如果她來不了，我替她吧。”

所有人安靜了半秒。

莊青和幾個老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。

大家的眼裏都有不讚同。

但，礙於陸媛的身份，竟一時沒人開口。

陸媛身邊，做她化妝師的鄭卉幫腔：“老師，總不能因為她一個人的原因，讓我們安排好的表演開天窗吧？”

莊青有些動搖，但還是堅持：“這樣不大好，你也有自己的節目，而且陸薔薇同學應該很快就到了。”

陸媛心知肚明。

今天晚上，陸薔薇是不可能到的。

於是她看向後臺裏的一個校領導。

那位校領導顯然也忌憚陸媛的家庭，支支吾吾道：“那要是陸薔薇來不了，讓陸媛同學上，也是不是不可以。”

一個老師問：“還剩幾分鐘了。”

有個學生回答：“五分鐘。”

五分鐘，陸薔薇還是沒有影子，馬上主持人都要上臺報幕了。校領導看著不遠處一身華貴禮服的陸媛，權衡再三，咬著牙：“實在不行，就讓陸媛同學頂上吧。”

後臺沒人說話，仿佛是在默認。

陸媛剛好畫完最後一筆眉毛，提起裙擺站起身來，唇角帶著抹若隱若現的笑意：

“我隨時都OK的，看老師們的意思。”

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。

校領導正打算拍板，這時，從門口傳來一聲驚呼：“好漂亮啊！”

所有人回頭，眼前一亮——

是陸薔薇來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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